2008年5月17日 星期六

《馬克白》,人性與悲劇

  莎士比亞的悲劇中《馬克白》〈Macbeth〉是我最喜歡也最常被翻拍成電影,黑澤明的《蜘蛛巢城》〈 Throne Of Blood〉與波蘭斯基的《森林復活記》〈Macbeth〉〈跟環保無關〉都拍出了各自的風格。

  我覺得馬克白的悲劇並不在結尾,一個王國的統治者,更迭是常態,為什麼馬克白就特別。他的悲劇在他聽了荒野女巫的預言時就啟動了,他的野心與良知讓他在動與不動手殺老國王都會成為悲劇。馬克白是作了後悔,但另一齣悲劇《哈姆雷特》〈 Hamlet〉卻是沒作而後悔。有人將文學劃分為莎士比亞之前與之後,因為所有人性的原型都被他說完,而人性卻是千古恆常,後來者只好在他的陰影下複製竄改添枝加葉。

  從遠古人類神話中的神到聖經舊約中的上帝都充滿人性中的七情六欲。高達在電影《輕蔑》〈Contempt / Le Mepris〉中的戲中戲《奧德賽》開宗明義就說了,“神沒有創造人,是人創造了神”。至於描寫未來的科幻想像,科技都已進化到匪夷所思了,人性還是一樣充斥著利害衝突,這點是我對科幻想像不解之處卻也是明證,人類都成功地複製了更優的人類,人性倫常還能一成不變?

  也許人的想像與創造就是無法跳脫人的侷限,就拿《2001年太空漫遊》 〈2001: A Space Odyssey〉中的電腦哈兒來說,他的人性不只表現在臨終時刻。在電影中他十分自負他從未出錯的記錄,即使有錯也在“人”為。而在原著小說中解釋了他崩潰的原因竟與人類的心理機制完全一個模式。電影中將他的慧黠與邪惡描繪得栩栩如生,十足人性。

  連最酷炫的《駭客任務》〈Matrix〉,它的結尾還要借鏡最單純的童話,女主角以一個最深情的吻與告白拯救了白馬王子。不過電影中也提示了它是2199年左右的《愛麗絲夢遊異境》,而且是“宅男版”。

  電影中不斷地辯證現實世界的人是被操控的、是幻覺,既然真實不存在,那麼就不必在乎夢與虛擬世界真不真實,只需要認同。解構的遠祖尼采也說過類似的話,“沒有真相,只有詮釋”。男主角在母體世界是個電腦軟體公司的小螺絲釘,在另一個世界卻成為救世主。

  電影開始就讓那位極“混”的基努李維不斷地被逼著作0與 1的選擇,最終遁入虛擬世界。電影中也藉一位背叛者說出,這個以為被解放的想像世界也有獨裁者,加上食物極其噁心〈想念牛排的滋味〉,他寧可選擇回去。那兩位宅男導演〈華徹斯基兄弟〉不斷地在虛擬世界玩殺戮電玩,再血腥暴力都無需負起影像的道德責任。有一段更藉由電腦人指出,你們人類跟病毒一樣,以侵占他者為生存條件,根本是地球的癌。

  至於史匹柏的《外星人》〈E‧T ‧-the Extra Terrestrial〉,聞天祥稱之為“家庭倫理溫馨”科幻片,外星人與他的來去不是重點〈卻是賣點〉,重要的是這個分崩離析的家庭成員如何因此獲得溝通諒解。史匹柏的電影大致上都在講家庭核心的“愛”,從《侏儸紀公園》〈 Jurassic Park〉《AI人工智慧》〈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到《世界大戰》〈War of the World〉,無一不是如此。

  其中《A‧I‧人工智慧》的結尾,聞天祥說一半的人大罵畫蛇添足,但另一半的人卻哭得死去活來。我有次聽一位作家的演講,他說《A‧I ‧》的結尾讓他哭到不行,原因卻不是因為機器小男孩在媽媽身旁終於第一次睡著了。而是在人類的文明全毀之後,會有另一個先進文明想要探究這個死去文明的腦中存在過什麼?對一個作家來說,他孜孜不倦引為終身職志的努力到底是無意義的喋喋不休還是…,我想《A‧ I‧》給了他答案吧。

  最近出了一套由英國 BBC重拍的莎翁全集舞台劇,其中《馬克白》的最後一幕才真正教人不寒而慄。它預告了王位〈或其他〉有如詛咒般,馬克白的悲劇將永無止境地在人類的舞台輪番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