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4日 星期四

《愛情的盡頭》,帝國的盡頭《萬曆十五年》

  終於看完《愛情的盡頭》〈The End of The Affair〉,過年流感躺床上不想看花腦筋的書,就拿這本擱了很久的小說看。其實不管電影或小說,描寫愛情是最無聊的,儘管當事人百味雜陳。

  前些日子看了濟慈的愛情故事,珍康萍導演,《璀璨情詩》〈Bright Star〉,除了詩很無聊〈翻成中文更無聊〉,兩人之間的互動也無聊到死,濟慈25歲就死了,不然還要無聊更久。至此我完全放棄「詩」的電影,也是之前的《HOWL》,艾倫金斯堡被控猥褻遭禁的一首詩,法庭上正反兩派激辯後,最終維護了創作的自由。至於詩的部分除了念白還以動畫呈現,我完全無法領略。

  珍康萍早先的《鋼琴師和她的情人》〈The Piano〉簡單卻非常好看,可見愛情一定要不倫或是百般阻隔如《斷背山》〈Brokeback Mountain〉,戲才能緊繃。

  《愛情的盡頭》也是描寫妻子的外遇。看似描寫情人幫丈夫找徵信社的荒謬情節,實際上卻在探討嚴肅的信仰。看來宗教信仰一直困擾著作者。就像唐諾的一篇導讀中提到格雷安‧葛林在《沉靜的美國人》〈The Quiet American〉中有兩句對話,『你不覺得沒有上帝,一切都會沒有意義嗎?』『正好相反,我常覺得有了祂,所有一切才變得毫無意義。』,就是這句話,有上帝的人把希望寄望在死後的天國,就算真的有天國好了,杜斯妥也夫斯基在《卡拉馬助夫兄弟》中借伊凡之口說的,『假使世間一切苦難只為取得那張天國的門票,那我會把門票退還,因為那完全不對等』。女主角為了一個對天主的承諾,讓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塵世受苦,所以男主角說這是一個記述妒恨〈天主〉遠甚於情愛的故事。最後他禱告「主啊!永遠別再打擾我了吧。」,我覺得他是認真的。

  1991年格雷安‧葛林〈1904-1991〉引用英國詩人羅伯特‧布朗寧的詩句作為墓誌銘,我覺得也是他小說中主人翁的處境。『我愛看的是:事物危險的邊緣。誠實的小偷,軟心腸的刺客,疑懼天道的無神論者。』

  葛林還滿能說故事的,一段情事,從情人、妻子、偵探、丈夫的角度去看,之外天主還加入攪局。另有一位疑似情人的反神論者。最後一章比較無趣,也許為了彌補女主角的犧牲,他努力描繪「神蹟」,反正就是講故事,只反映了他自身對信仰的心虛。電影其實把人物和一小部分情節做了更動,但主軸仍在,就像《布拉格的春天》,改編得較簡潔,但不失原意。倫敦的陰沉、雨霧、暗夜在小說中也嗅得出來,若要說電影比原著差的地方,我會說那個年代的服裝髮式真是保守到令人不耐的地步,整個影響到電影的觀感,小說就隱藏了這部分。

  趁這幾天暖和有陽光,我就從家裡走到台大,有時候我會在家磨蹭到太陽西斜,也還是要走走,免得霉掉。我大約估計啦,去掉太冷、太熱跟下雨,一年當中能走的日子只有一個月吧。到台大誠品逛逛看有甚麼書,我最近又對看書恢復興趣。有些書你翻開看兩行就會喜歡,有些名氣很大可就是不想看。

  前一陣看的《萬曆十五年》,起先覺得嘮嘮叨叨,鉅細靡遺,只差沒寫皇帝吃甚麼拉甚麼。後來越看越有意思,從開頭說萬曆十五年實為平平淡淡的一年,到最後一段的呼應,『1587年,是為萬曆十五年,歲次丁亥,表面上似乎是四海昇平,無事可記,實際上我們的大明帝國卻已經走到了它發展的盡頭。在這個時候,皇帝的勵精圖治或晏安耽樂,首輔的獨裁或者調和,高級將領的富於創造或習於苟安,文官的廉潔奉公或貪污舞弊,思想家的極端進步或絕對保守,最後的結果,都是無分善惡,統統不能在事實上取得有意義的發展,有的人身敗,有的人名裂,還有的人則身敗而兼名裂。因此我們的故事只好在這裡作悲劇性的結束。萬曆丁亥年的年鑑,是為歷史上一部失敗的總記錄』。這就是儒家治國的下場,整個帝國不用技術和經濟的力量來扶植民眾,而單純依靠政治上的壓力和道德上的宣傳〈今天仍然有人相信道德治國!〉,結果只能事與願違。海瑞在判決財產疑案時所持的「與其屈兄,寧屈其弟」等等標準,堅持維繫倫理綱常的前提,現在看來很荒謬,當時他可是正義的化身。官僚們對「四書」的原則有的人僅僅視為具文,拿來做職業上的口頭禪;有的人卻一絲不苟,身體力行;另外有些人徬徨於上述兩者之間。但不管如何,他們都失敗了,就如同書中結語,在個人或大明帝國都是無分善惡,沒差啦。

  作者分幾個篇章講皇帝、首輔、文官、武官,他們自己與互相之間的關係。吳思的《潛規則》就指出黃仁宇講了這麼多這麼詳細,唯獨缺了最關鍵的官吏集團與農民集團之間的關係。中國歷史朝代更迭像個迴圈,當戰亂止息,沒有大的天災,民兵可以回家耕種,官僚集團尚未膨脹,就是太平歲月。可是當官僚體系大到底層的農民養不起的時候,所謂十羊九牧,將羊吃到絕種,食肉動物也隨之絕種,帝國也就亡了。我覺得《萬曆十五年》跟《潛規則》一起看還滿有趣。

  關於閱讀,「個人意見」說得好,『幾乎沒人提到閱讀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總是它可以訓練你什麼,增加你什麼的,一切好像都要加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可以,其實閱讀不閱讀,就是看你高興罷了,我覺得閱讀很有趣,那是我閱讀的理由,如果有人無法體會閱讀之樂,寧願做別的事,那也不值得旁人替他憂心,就像我不會因為有人無法理解買鞋之樂而感到憂心一樣』。我覺得關於生命也是,太多人想賦予意義或目的,我們的存在或不存在不過是偶然跟機率罷了。